很早以前,干妈就跟我说,哲子啊,你脸上的这些痣,多一个都放不下了,去把它们都点了吧。我战战兢兢的说,疼吗?她笑着说,不会,就是往脸上涂一点药水,一摸就没了。哦,我说,那可以的。

仔细数,有7颗

过去了好几年,我脸上的痣,真的就变成了天上麻麻点点的北斗七星,横亘在这张青春靓丽的脸上,在黑暗和迷茫的时候指引我前行。

刚回国,我就拉着我妈说,在美国给医生看一眼就100刀,这下终于有钱去医院了,我要把脸上的痣给搞定。我妈说,好,等过完年,就带你去,省得过年的时候看着你的脸影响食欲。我有点纳闷,不就是涂点药水再一摸吗,至于让您连饭都吃不下?何况,您食欲一直都这么棒棒哒!

天上,真正的北斗七星

今天,年初七,好多人结婚的黄道吉日,我妈就选了这么个大春天,27°的日子,带我去人民医院点这7颗痣。

刚走到人民医院门口,我笑嘻嘻的感慨,这些年最怕来的地方就是医院,不是扎针就是看病人,总有一种敬畏,心里总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那么沉重。而这次,我是来做一个无比轻松的治疗,点痣。嘿嘿,多么愉快!对比起那些拿着诊疗单紧锁眉头,甚至是去妇产科看痛经的人,我都觉得自己可以在她们面前优雅的画个弧线轻盈的走过。

但是我错了,而且错的这么彻底的外焦里嫩。

这次点痣,是在康复科,不明白为什么点痣的业务会交给一个给病人做牵引、雾化和拔火罐的女医生。

(来自网络)

这让我想到前几天,我弟跟我说他有个学体育的同学被分配到乡下体育老师。结果乡里的数学老师不够,就一边教体育一边教数学。他的学生长大后就会对别人说,我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。

女医生看了我脸上的痣说,不多啊,而且很浅,确定要点?我特坚定的说,是的!全都要消灭!女医生说,好,但是下巴上这个就不点了,这是福痣,大家都不点的。我妈一听,说,不点,不点,把这颗留着,其他的都点了!

我在心里嘀咕,封建残留!

女医生说,打麻药有点疼啊,不怕吧?什么,还要打麻药?我吓的面瘫般的捂住了脸,怕!一脸熊样被逼了出来。

疼!!!(来自网络)

从小就听说过很多因为麻药致死,致残,致傻的故事。所以,我脑子里总是对麻醉师和打麻药有天然的敬畏,这是源于童年的记忆,弗洛伊德说过的,这是不可逆的影响。很多人,尤其是女生喜欢学麻醉科,因为麻醉医生没那么辛苦,但油水很多,因为他们很关键。

在美国有过这么一个故事。很多美国人对麻醉师拿着全医疗行业最高工资(平均工资)十分不爽,要求给麻醉师降薪,还进行了一场热烈的电视辩论。一个麻醉师说,其实嘞,我打的这一针是免费的,我收的费用是打完针后看着病人,不要让他(她)因为麻醉或手术出血而死去,并保证他们在手术结束后能安全醒过来。如果你们认为我钱拿多了,也没问题,我打完针走就是了。从此美国人不再争论这个问题了。

还有一个故事。高中的时候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,她说在高中之前经常考全年级前几名,但就是一次阑尾炎手术之后,就觉得自己忽然变笨许多,总是记不住事情,后来学习就开始吊车尾了。其实查了百度,人家说,麻醉只要不是在4岁前,乱打,就没事。

我真的很怕自己没有4岁孩子发育的那么健全,而且怕变笨,变傻,记忆力衰退,能不打吗?我央求道。女医生说,不行,你会疼哭的。

妈妈咪呀!妈妈咪呀!妈妈咪呀!我在心里不停的呼喊。

妈妈咪呀!是我的秘鲁朋友,侯赛因的口头禅。每当我很无助的时候,就会想起他的口头禅。他说,妈妈咪呀时总是可以很好的诠释他的惊讶和振奋。而我,不喊天,不喊地,绝望时,就学着他的样子在心里喊无数次的,妈妈咪呀!希望可以得到平静和安全。

好吧,我可不像关老爷那样刮骨疗伤还可以谈笑间下着棋,只好同意说,那就打吧。

如图腾一样的电扇

在床上躺平,我看见了头顶的一个三页片的电风扇,忽然好了一些,它就像勇气的图腾一样守护着我。我在心里深呼吸说,不怕,大哲子好善乐施,为人宽厚,头顶三尺有电扇,不畏人知畏己知。

啊!!!一针下去,我觉得脸要裂开了。但硬是没敢喊出来,留在心里默默的消化。这是表层麻醉,要点几个就打几针。我差点没哭晕过去,早知道就不点7颗星了,麻醉都要把我弄死了。

过了一会儿,麻醉开始见效,我想如果现在扇我一巴掌,我应该都还笑的出来,因为我几乎是个面瘫了。但结果显示,我错了,不是每个火罐师都是个好麻醉师。

其实,真的很疼,因为麻药不够量。但是我对麻药有近乎神的敬畏,所以宁愿疼的出牙血,还是不吭一声,生怕被女医生看出来,补两针,真把我打面瘫了。从这个程度上来说,我觉得我可以称为一个英雄,跟关老爷一样。

当激光刀靠近我脸上的时候,有一种小电风扇一样,呜呜呜,的声音,接着就是,激光,吱吱吱,的声音。再接着,就是我心里,妈妈咪呀,叫个不停的声音。天知道,我是有多隐忍,心里快疼的滴血了,表面还是一副面瘫,不知痛感的样子。

痛……痛……痛……死了……T——T

这种疼,又让我想起一件事。

我背上有一个纹身,是两个单词,couragewisdom,勇气和智慧。很久前,我就想去纹身,而且从来不是因为这是一件很吊很炫的事儿才去,(虽然现在觉得很炫)就是单纯的觉得美。

重点要说说这个纹身的疼是哪个等级。要我说,纹身的痛,跟点痣麻药不够,激光烧上去的痛感几乎一样。开始有点手心出汗,但不至于叫出来,慢慢的,就被痛感麻痹了。像我的小面积,就十分钟,大一点儿的就不好说了。拳王李淳说,纹身会上瘾,我同意,但点痣,绝对不会。

courage & wisdom

再扩展说说纹身这事。

纹身是跟文雅一起在美国纹的。我们没有合计多久,两个巨随性的姑娘,一吆喝,车一开,就找了B-Twon里看上去还挺professionalfancy的店,选了个图案就躺在椅子上开始纹了。她的是红色欲滴的玫瑰,我的是黑色简单的文字。她妈妈赞美说真好看!我妈妈气的半个月没理我。

当朋友知道我纹身之后,尤其是国内的朋友,都,啊啊啊啊啊,的这个德行,大多数年轻人表示赞许和羡慕,大部分中老年人表示不解和愤怒。我妈因为这个和我大吵了一架,这是我在美国两年半第一次远距离吵架。把她气的不轻,以至于,我发微信,发QQ一概不会,不管怎么哄都无济于事,冷战半个月。

(来自网络)

后来,她自己踏上了美利坚的土地,亲眼看到了美利坚的自由和开放,才渐渐放下成见(我希望真放下了)。那次,我们在机场候机室等飞机,她看上了个一白人爸比怀里的小宝贝,特别喜欢,总去逗人家。结果白人爸比很友好的把小宝贝递过来给她玩。一伸手,左青龙右白虎的纹身。我妈眼神闪烁着颤抖,但她瞬间恢复往常,微笑着把宝贝接过去。从那以后,她再也不提让我把纹身洗掉的事了。

进过今天点痣的经历,我可以负责的告诉我妈,激光点痣和洗纹身是一个道理,都是把皮肉里的色素烧成灰,一摸就没了。许多电线杆上激光洗纹身的广告说的就是这个。但千万别去,因为洗了更难看,除非你纹了Hello Kitty,或是前女/男友的名字。

后面的环节就是,一个一个一个的痣被激光扫射过去,吱吱吱,吱吱吱。女医生说,这些痣是沉淀的黑色素,激光就是把这些痣先烧成灰,再用棉签挤干净就行了。

所以,我的闻到了烧焦的味道,那是我的脸,我的肉,我的痣。

弹坑之一,特别理解我妈为什么会吃不下饭了

终于,大概40分钟后,我脸上的北斗七星散落在人间,在我的脸上炸开一个一个的弹坑。一周之内不要约我饭局,因为不能吃辛辣,不要约我KTV,因为不能喝酒,不要约我打球,因为不能出汗。老妈说,还会给我干洗头发,因为不能沾水。这个是不是特幸福?:)

后来,我才弄明白,干妈说的一涂一摸的点痣是怎么回事。那是,在集市上,常有的路边点痣的江湖郎中。通常,他们还会配一张大大的面相纸,点痣用的药水据说是,石灰,点在脸上有灼烧的感觉。其实,道理都是一样,烧!而且都是会痛的。地摊点痣,2块一个,医院,5块一个。

来自网络

今天上人民医院点痣,想到了这么多过往的事情,多好。你们也去试试,看能想起些什么美好的事情。